独酌独醉独醒觉

无论世界怎样,有灵魂的人始终会不断追求。无论众生如何,有信仰的人永远不会轻易言败。

乐无异水仙『尽兴时』

乐无异模型by大久夜

场景by肥花

(以下为文

“我”是一具偃甲——

在“我”被制造出来的一百年后,“我”意识到这一点。应该说,我终于拥有了“意识”。


“我”有他们称之为“看见”的能力,也能够“听见”他们称之为“声音”的东西,我甚至可以“记”下它们。“我”超出了乐无异所造之极限。这一点,他并不知道。

乐无异就是制造“我”的人,哦,他还给我取了一个名字,叫“不要打雷”。


很多人一听到这个名字,就忍不住发笑,而我相信它是独一无二的。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具名为“不要打雷”的偃甲。即使有,恐怕外形也不会与“我”一样。

依一些前来观赏“我”的偃师们的说法,“我”是乐大偃师早年的作品,却与他本人的性情风采大相径庭。偃师的作品多少会与其人心向、心性有相近、相似之处,但“我”后来面见的这些人,没有一人赞同这点。他们更喜欢用“奇怪”来形容“我”,而当谈及乐无异时,他们常常会用“可敬”、“伟大”和“卓绝”来形容他和他的偃术。

或许是这个原因,“我”被他们当做一件稀世的珍品,陈列宫中。


每隔一段时间,皇帝就会带人来观赏“我”和“我”的同伴们。“我”的同伴们自也是乐无异所造的偃甲,宫里约有二十来件,还有些巨型偃甲,坐落在中原各处。

这位年轻的皇帝似乎很喜欢偃甲,无论心情好坏,兜兜转转总会绕到这来,安静逗留一会。宫人们因着皇帝的态度,不敢怠慢疏忽,便勤于养护我们。这多少延缓了我们“衰老”的速度。但偃甲并非摆饰,关键还是内里的机巧。因此,我们也不过是看着“年轻”,其实早已朽不能用。

说到同伴,与“我”相处最久的,自然是“金刚力士”了。但与“我”不同,“金刚力士”只是一具没有“意识”的偃甲。在离开乐无异后,它的使命便结束了。而“我”,在继续做着“偃甲”时,却不断想着“我”其实是一具“非偃甲”的“偃甲”。

花了一段时间,“我”掏洗了“我”“记”下的所有一切。每一个画面,每一句话,每一把声音……多得让我有些发懵。仅仅是抽出它们,便致使“我”停顿了七百多个日夜。毕竟,偃甲之躯承之有限。所幸,我是一具“非偃甲”的“偃甲”。“我”的“意识”抵充了偃躯的不足,令“我”带着那繁博的音画之碎絮再次苏醒。

“我”想,“我”并没有他们称之为“情”的东西。“我”对“我”之一切的依向,不过是自然而然的……选择了那个创造“我”的乐无异。他占据了“我”所“记”的绝大部分,遗憾的是,在那段停顿的日子里,“我”无能为力的遗失了关于他的一大部分。

即使剩下的那部分,也依旧庞大可观。


曾围绕在他身旁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们,以仿佛永生的模样存留在“我”这里。乐无异不会想到这点。尽管后来他在“我”的顶部安了一根小小的冥思栓,并且导入了不少灵力,但那也不过是为“我”识辨他令所用,而非为记忆所用。

其实,在多年以前,他便不再携“我”出门了。他将“我”留在了他的居所。确实,与他后来所造的那些精锐偃甲相比,“我”有些不堪重用……尽管如此,他还是留着“我”,且尽量不动我分毫。即使是金刚力士,后来也被他拆过不少回,因而到最后,甚至有些面目全非了。而“我”,是唯一一具,他不再作任何拆解,不重制,也不强化的偃甲。

或许是这个原因,促使了“我”之“意识”的诞生。

这些对他也早已不再重要。因他,已久别人世。


并非越久远的事情,我越记得模糊。它们是凌乱无序的。“我”无法找到规则。“我”开始遍览那虚幻驻留的遥时画面,数十日如一日,却不知所寻为何。

作为一具拥有“意识”,却早已无法动弹的偃甲,“我”不知该何去何从。

在“我”所在的这座宫殿里,曾有宫女来此幽然哭泣,也有大臣于此黯然叹息。人间烦恼,从来无尽。

所幸,“我”与他们不同。“我”只是一具有些与别不同的偃甲。说到底,还是偃甲。偃甲,就是听令行事,除此之外,别无所绊。

“我”超出偃甲所限的这些,也不过是一个机缘的巧合。“我”等待着和同伴们一样,行至极限而无声终了的那天。


“我”在往昔中漂泊,忽然被卷入了一片暖光的漩涡。

——无比确切的一点,“我”只听从乐无异的命令,“我”也只能“记”下有乐无异存在的画面。但某天,我的视界里,突然出现了两个乐无异。

一个,身着纯白长袍,戴着偃目镜,一晃首,马尾便轻甩,他总频繁出现;另一个,着我从未见过的深紫锦衣,头发很短,笑容深深。

“我”无法辨识。“我”无法处理。“我”有些乱。“我”开始原地徘徊。

齿轮急速运转,发出剧烈声响,也许会着火,也许会爆炸。总之,当时“我”应该是要坏掉的。

可就在那时,有个声音挤进了硝烟之隙。


『哎呀呀,不要打雷……这个名字好玩!』

『别靠近它——它不会分辨你我……我们一起出现,它会坏掉的!』

紫衣的他却不理会,径自站到了“我”的前面,拍了拍“我”,笑容微漾,明明净净若屋外的雪。

『不要打雷,你来猜猜,我们谁才是制造你的人……』

偃甲不能不听主人之令。“我”无法不听从他。无论如何,这一道命令的指引,使“我”从混乱中恢复过来。

『别怕,分辨不出也不要紧……』

他温柔而低声地说着,又抓着“我”的“手”扣住他的腿——这或许是因为乐无异揪住了他的后衣领,试图把他拖走。

『你……』

白衣的他,无奈放下了手。

而“我”,在被动地扣住紫衣的他后,竟下意识地主动地扣住了另一边白衣的他的手臂。他趔趄了下,险些摔倒。

紫衣的他一阵疯笑。

『对对,抓住他!别让他跑了!说不定他就是假的!』

“我”开始艰难的辨识他们。他们长得一模一样,只不过,又分明是不同的两个人。

『你为什么不让我见“不要打雷”?怕它坏了?怕它认我为主?还是,怕我笑你……做出一具长这样的偃甲?』

白衣的他别扭地皱眉。“我”对这样表情的他,既感陌生,又觉熟悉。

『什么叫长这样的偃甲?不要打雷也是我的心血之作好吗?而且它长得也很可爱啊!』

紫衣的他突然就敛了笑,似别有深意地看着白衣的他。

『是啊,明明很可爱……为什么就是藏着,不给人看呢?』

白衣的他便沉默了,气鼓鼓的样子消去不少。可是,即使不再对视,紫衣的他也依旧专注地凝视白衣的他。


后来,“我”还是没能分辨出哪一个才是创造“我”的乐无异,直至紫衣的他告知了“我”:

『不为难你了……呐,不要打雷,我和你一样,是偃甲……唔,我是偃甲人……我也是乐无异造出来的……但是,我呢,我跟你又有点儿不一样,我不太像偃甲,我像人……』

当时的“我”,自然还不具有理解“人”之含义的能力。“我”能做到的,也不过是“记”下那特别的一刻,直至今天,重拾它,读解它……


白衣的他封止了“我”的灵力流转。

『别担心,一会就把你修好。』

“我”安心归宿于黑暗之中,最后隐隐听见那么两句:


『既侥幸活着,何不玩个尽兴?总板着脸,雪也不会停的。你怎能不如我一个偃甲人笑得多?』

『不要打雷……别忘了我,也别忘了他。』


据“我”所“记”,后来便再没有关于紫衣的他的画面。

或许乐无异曾自言自语、或对谁提起过他,但我无法确定,哪些是关于他的,只依稀有那么一句,我能够找到一丝牵系……


“我还没给你取名呢,你就走了,可真是……你说,我是不是该给你取名叫‘玩个尽兴’?”

“你呀,真是我见过最任性的一个……人。”

【全文完】

祝大家新年快乐!2015年玩个尽兴!